第二章
她在走廊踉跄着疾行。
沉重的脚步声如影随形,如牛似羊的生物紧随其后。
那头怪物究竟是何时出现在何处,又为何对我紧追不舍?女子早已顾不上思考这些。眼前的景象宛如蒙了层纱布般暧昧不清,又如加多了水的画作般飘忽不定——一切都糟透了。她感到口腔干涩无比,四肢分外无力,从大堂到走廊尽头分明仅有几十米,却仿佛隔了永恒那么久。
101号室终于近在眼前。她颤抖着转动钥匙钻进房间,门外的脚步骤然停下。沉默从未如此沉重。女人有生以来头一回祈祷,若有神明存在,请让那头怪物就此离开……待她返回内陆的教堂,必将为此生犯下的罪过一一忏悔……
像是听到了祈求似的,牛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,溶于潮声。
女人忽地跪倒在地,方才吊着全身的最后一丝弦好似崩断了一般。我又一次活了下来,她想。不会有错,主是站在我这边的……
然而为什么,门板上会徒添一道巨大的阴影?
阴影如嗤笑般抖动着。
咀嚼声自身后传来。
——那是卡托布莱帕斯。
意识到这点之前,她瞥了眼墙上的等身镜,在镜中正对上牛羚的双目。
·
“这栋旅馆的所有食材,全都来自这片菜园吗?”
午后十二时半,普赛克旅馆后院绿树成荫,摆在地上的一列列长条木盆内栽种着各式蔬果。旅馆的第二任主人正带着那对新婚伴侣在此参观:圣母果、青柠、芋头……点缀着果实的作物沐浴着南国的暖阳,形状各异的绿叶在海风中随之摇曳。
途径栽种着圣母果的狭长木盆时,瑞琪这么问。
二十分钟前,二人来到大堂吧台区域各点了份帕尔马火腿三明治,凯撒沙拉配奶油蛤蛎浓汤套餐。瑞琪对其中的蔬果很是钟意,称赞了一番。莱恩闻言提议道,若有兴趣,二位不妨在饭后随我去看看后院的菜园,也当是饭后散步。
“准确说来,只有不到一成罢了。”莱恩说,“至于那剩下的九成,我和码头几家信得过的店铺签了合约,每日全都经由内陆派船将新鲜食材运送至此。”
“一年下来,运送费用也不可小觑吧。”
“是啊,但也没别的法子。本想开拓菜园,无奈海水侵蚀土壤,盐分使泥土充满孔洞……还是得依靠内陆传输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如果因天气原因航路受阻,旅馆方面会如何处理?”
“那运送只好延后,再敬业的商家也违抗不了神明的意志。”莱恩语气一转,“如果瑞琪团长担心的是粮食储备问题,十二人七天份绰绰有余,足以应付短期战。”
“既然补给如此充足,我也就放心了,”瑞琪顺着玩笑话说了下去,“接下来只好祈祷我们不会遇上海兽。”
莱恩也笑了。“或许我们就在海兽背上也说不准。”
当二人离开菜园,已是午后一时。
“那个莱恩,以前当过骑士吧?”
走下通往沙滩的台阶时,罗伯特冷不防问。
瑞琪眨了眨眼,“确实如此。他说起来也算和我同门,在菩提手下一同训练过数年时间,只是后来……”他顿住话头,反问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他的左眼眼角留有疤痕,指腹覆茧;每当背对别人,肩膀就显得略有僵硬。如此一来,应当是黑白两道其中之一,但他又和你私交不错,所以就猜是警备或是骑士。”
“真不赖。”虽早已对恋人的本事心知肚明,瑞琪仍止不住感慨。
“那么,‘后来’发生了什么?”
瑞琪沉吟半晌,像是一一从回忆的湖泊中打捞起成形的语句。
“十九岁那年,他未能通过菩提的考核,就此离开前哨站。”瑞琪望向远方的流云,以一种淡漠的语气说,“当我再次见到莱恩时,他已在酒吧当起了调酒师。”
普赛克旅馆坐北朝南,步下石阶即可通往海滩。
午后一点零五分,呈月牙状的沙滩上阳光正好,沙粒细腻柔软。米色躺椅在月牙上一字排开,两两一组,之间插着把蓝白色大阳伞——好一派度假村风光。
距离石阶最近的两具躺椅上,那对入住时在大堂见过的老夫妇正享用着日光浴。男人身着泳裤戴着墨镜仰躺在地,花白的发根使他初显老态,身材倒是紧实依旧。妇人年近六旬,留着头灰白短发,身着一袭深蓝色连体泳衣,戴有一对椭圆形的木质耳坠,莫名地让人想起女巫。
一见二人前来,老妇人微微颔首,露出微笑。
瑞琪也向她点头示意。他将浪板放到地上打了层蜡,随后脱去花衬衫露出素黑色冲浪服。待准备妥当,他又回头对罗伯特说,不如我来帮你涂防晒油吧。
罗伯特“嗯”了一声,态度难得顺从。他转而俯卧在躺椅上,任由瑞琪替他效劳,像一只缩在纸盒里晒太阳的猫。
“你真的不来么?”瑞琪边揉捏他的肩膀边说,“冲浪别有一番乐趣,我可以教你。”
“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,结果害得我俩被摩罗海中的海怪追了老半天。我在这儿待着,你慢慢玩。”
“那好,可别又在我一不留神间消失了啊。”
罗伯特笑出了声。
“尽管放心,我这回既不化成玫瑰花瓣,也不会突然变装成你的女王陛下。当然了,如果感到无聊,免不了会去别处逛逛。”
瑞琪闻言扛着浪板,往海里逐浪去了。这位平日在前哨站沉稳肃穆、被年轻骑士们所敬畏的骑士团长,到了海边却像个大男孩似的心潮澎湃。
罗伯特透过墨镜不时遥望瑞琪一眼,嘴角泛起不易觉察的微笑。这位前怪盗并不习惯在人前放下防备,然而此时阳光正好,气候温暖,就连他也不由得心想,偶一为之或许也不赖。
“凯恩先生,您有一位好丈夫呢。”
过了会儿,一旁的老妇人笑着搭讪。
“失礼了,我是爱莲·史密斯,这位是我丈夫威廉。出于好奇,我向马歇尔先生打听了你俩的事——祝你们新婚愉快。”
“谢谢。我是罗伯特·凯恩,”他指了指海面,“如你所见,在海里撒欢的那位是我先生瑞琪。”
“嗯哼,瑞琪先生比我想象中还来得年轻俊美,不愧是传闻中的那位骑士团长。我并未到访过格历尔大陆,这些年来倒也听闻了不少关于你们的故事……真是一段佳话啊。”
威廉冷哼一声,“不过是同性一时的扮家家酒罢了。”
“威廉·史密斯!”爱莲蹙眉呵斥,吓得威廉一缩脖颈。她随后忙向罗伯特陪不是,“实在抱歉,我家这位就这毛病……千万别放心上。”
若是瑞琪在场,恐怕能不失分寸地为对方找台阶下吧。不幸的是,罗伯特·凯恩并非如此宽宏大量。
“哦?难不成你要说,只有阴阳结合才能天长地久不成?”
“正是如此!婚姻制度本就是为生育子嗣存在的圣礼,同性之间的联姻不过徒具外壳,内里污秽。”
“洁净与污秽又该如何界定,由谁定义?在北美原住民眼中象征月之力的经期,到了《旧约》中却成了污秽之物;沙克达教教徒视为通往梵我一如的交合,在佛教徒看来却是妨碍涅槃的五欲之首。若是认定基准只有唯一一个,世间万物仅以此为轴心,就如同咬定全宇宙的星体以地球为圆心旋转一般傲慢。”他嗤笑道,“别将你的一己执念强加于同渡红尘的邻人。”
“强词夺理,”威廉抬高声音,“在水中却没有鳞片,具有四足却能飞翔,身而为人却贪恋同性……违背秩序者皆为不洁。若你看不清这条铁则,只不过是因为你早已被污秽蒙蔽——”
“诶呀,好一番辩论,能让我也加入吗?”
正当威廉极力争辩时,一道沙哑的女声自头顶响起。
三人闻声一看,只见一位金发女子不请自来。她戴着白边墨镜,身着红色三点式泳衣,套着件薄纱白披肩,裸露在外的大片皮肤呈小麦色,虽面露微笑,却带着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傲气。
女子名为凯瑟琳·法卡斯。她以制药发家,二十年来一路高歌猛进,尤其是近九年以并购为主迅速扩张企业规模,素有“猎豹”之称,亦是当年罗伯特·金研究项目的资助者之一。
十年过去,她的眼角增添皱纹,锐气却分毫不减。当她眯起细长的双眼,像极了捕猎前的猫科动物。
“法卡斯小姐……真是巧遇啊。”爱莲道。
“可不是嘛,史密斯夫人。”凯瑟琳嫣然一笑,“二位专程来访我投资的旅馆,是终于下定决心答应我方的收购方案了吗?”
“休得无礼!慧高公司是我和内人的骄傲,绝不会拱手让给外乡人。”
经过方才一役,再被这么一激,威廉的脸色愈加通红,额头青筋隐约可见。他忽地站起身来,拎起运动包迳自离开。
爱莲见状叹了口气,回过头来与罗伯特对视一眼,似是在为丈夫的独断专行无声致歉。
“好一出闹剧啊。”
凯瑟琳如是感叹,恣意坐到方才爱莲的躺椅上。她翘起修长的双腿,摘下墨镜,露出一双翠绿色的眼眸。
“初次见面,罗伯特·凯恩。身在异国他乡,我俩也算是同乡人了,多多关照啊。”
“客套就免了,法卡斯女士。”罗伯特迎面直视她,“我想,我们并非初次见面才对。”
凯瑟琳眯起双眼,微微一怔。
“不错……没想到你还记得。”
“毕竟是TSJ项目重要的资助人之一,我自然忘不了。”
“那可是笔失败的投资哪。本指望远古魂魄相助,重返黑森林指日可待,可供开拓的资源也会随之增加……岂料会发生那种事故,害我亏了不少。对于先父一事我也颇感遗憾。”
“父亲并未确认死亡。”
“话虽如此,失踪了十年之久,也与死无异了。”
罗伯特罕见地陷入沉默。凯瑟琳见状,便不再多谈。
“啊,那边那位就是瑞琪团长吧。”她望向海面,半开玩笑地说着,“真不甘心,被你捷足先登了。”
“那还真是抱歉了,这位小姐。看到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可是怪盗的本能。”
“是么?那我可要给怪盗先生一个忠告——看紧点,别让到手的猎物给溜了。”
她轻笑着说完,扔下薄纱披肩走到海里,以优美的泳姿朝远方游去——不论目的为何,这女人似乎真想借机和瑞琪聊上几句。
毕竟是匹混迹商界多年的猎豹,真是让人大意不得。
至此,沙滩重又仅剩一人。
午后的太阳炫目依旧,潮声不绝于耳,一切似乎与最初无异。但回想着方才的种种,这位前怪盗隐约意识到一点——能够悠闲度日的蜜月之旅或许即将结束。
那天午后,罗伯特·凯恩做了一个梦。
他沿着林间小径漫步,天色愈来愈暗,树木愈来愈高……当他于夜幕时分回到故居时,就连院中的橘子树都比他高上一个脑袋。透过厨房的灯光,母亲的身影印在蓝色窗帘布上,似是在餐桌旁等待着谁。
罗伯特拿出钥匙转动门把,在玄关换上拖鞋,向厨房走去。
白炽灯下,母亲坐在窗边,正埋首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,尽是些罗伯特不知甚解的符号。桌上摆有两副碗筷,一副留给父亲,一副留给罗伯特。木桌正中放有一大碗咖喱,那是昨天的晚饭,今天的午饭,也将成为明天的午饭。
我回来了,他说。父亲还没回来吗?
母亲笑着点头,一头金发如凝固的月色。再等等吧,她说。等实验结束,父亲就会在日落前回家了。
他又问,父亲和母亲到底在忙些什么?
母亲笑而不答,转而指了指面前的咖啡杯,问:打个比方说……罗伯特,这是什么?
是咖啡。是黄嘌呤生物碱化合物。是C8H10N4O2与H2O的混合。
不尽然如此。再看看,外层的是什么?
是玻璃杯。他改口,是装着咖啡的玻璃杯,或是于玻璃杯内的咖啡。
母亲颔首。你父亲研究的是玻璃杯,我负责的是杯中水。你和我,老人与孩童,国王与奴隶,骑士与盗贼……皆由这两者构建而成。
她忽地松开手指,玻璃碎了一地,暗棕色的液体倾洒而出……霎时所有玻璃应声而碎,滚滚浓烟自彼方涌来,转眼间故居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铁色的研究所。眼前的一切都在燃烧——文件,仪器,器皿,尸体。他手捂口鼻匍匐前行,找寻任何一个看似父母的身影,却隐约看见一位身着黄金甲胄的男子消散而去,又在恍惚中听见一声啼哭,与远处响起的数次枪声……
再然后,他听见有人呼唤了他的名字。
“罗伯特。”
他睁开双眼,浓烟顷刻随梦境消散不见,旅店镶有金边的天花板印入眼帘。
稍一转头,瑞琪正在枕边阅读《阿卡迪亚》。台灯的暖光洒在书页上。察觉到罗伯特的视线,他抬起头来微笑道:
“你醒了。”
“嗯……我睡了多久?”
“从海边回来后一直睡到现在,该有两个小时了。”瑞琪合上书本,“再过一会,太阳就要落到海里去了。”
说完,他按下床头的自动按钮,厚窗帘如帷幕般徐徐退开,仅留下一层纱帘。在西边,太阳正挨着海平面,将浪花与云朵染得玫红。
仿佛一切都在燃烧。
罗伯特无言地望着这片景色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倚在瑞琪肩上,半是自言自语地说,“我想出海去看看日落。”
日落时分的大海浸染赤铜色。
享用完晚餐后,他们前往码头,租了艘小艇从东岸驶到西礁。
落日如晚秋红透了的果实,随着阵阵潮声缓缓下沉。直至太阳大半没入海里,仍有几抹暮色留在天边,洒落在岸边的礁石、手边的葡萄酒杯里,与罗伯特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上。
他们是在红龙之战后开始交往的。
当怪盗找到瑞琪时,他已成了龙骑士团的一员。RK执意要报恩,一来二去就成了常客。黑森林并非皇家骑士的管辖领域,瑞琪一贯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,怪盗对此心知肚明,便仗着报恩的由头,每每不多不少,恰恰逾线一步……等骑士回过神来,才发觉他已走得这样近了。
不到半年,他们就成了龙骑士团里众所皆知的一对恋人——当初又有谁能料到,他们在三年半后又结婚了呢?
想到这,瑞琪不由得感慨连连。
“有时我真想和你就这么前往远方。”在暮色中,罗伯特蓦然开口。“没有应尽的义务,没有恼人的记者,没有……”他动了动食指,以此来取代那一连串没被命名的事物。“如果有这样一座小岛就好了。”
“是啊。到了那座岛上,我们可以摘椰果,捕鱼……就像在黑森林那时一样。”
“留在黑森林里其实也不赖。”罗伯特促狭一笑,压低声音以戏剧腔道: “骑士与怪盗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,剧终。”
“真老套。”瑞琪笑道,“可我们选择了回来。”
一同笑了会儿后,两人就此陷入沉默。
时间的流逝在森林内外不尽相同。林中的日子如湖泊般凝滞,昨日之景与百年前别无二致。巨龙与古树的年龄一样漫长,山脚下的住民一换再换,一些村落覆灭,一些村落幸存……朝露易逝,唯大地得以永存。
一旦离开了宛如结界的古木,便会再度置身于洪流之中。
六点半一过,落日全然没入海平线下,阵阵海风染上寒意,浪花拍得小艇不住摇晃。缺了一角的月亮透过云层的缝隙刚一露脸,转眼又被吞没不见。
罗伯特看着天色道,“快下雨了。”
“确实,我们也该回去了。你想参加那场鸡尾酒会吗?”
罗伯特勾起唇角,“怪盗哪有不赴宴的道理。”
“那就让我当个护航的骑士吧。”
瑞琪如此打趣道,调转船头即刻返航。他望着天边如堡垒般的积雨云,暗自祈祷这场雨会晚些到来。
但雨仍是在回程时下了起来。
起先是绵绵小雨,随后愈演愈烈。当二人顶着雨点从码头回到旅馆时,只见灯火通明,大堂人影绰绰,鸡尾酒会已经开始。
得赶快回房换上礼服才行。罗伯特如是想着踏入大厅,却感到空气分外凝重——有哪里不对劲。
安静得过了头。
他环顾四周,只见吧台旁的四名女仆脸色铁青,莱恩·马歇尔也微微蹙眉;换上一袭深蓝长裙的爱莲·史密斯坐在沙发上面带愁容,她身旁穿着纯白礼服的威廉·史密斯五官扭曲;在大厅一角,那位身着白大褂的银发男子则倚在钢琴旁抿唇锁眉,似是陷入沉思……
而这八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投向罗伯特·凯恩。
罗伯特虽早已习惯成为人群中的焦点,这次却与以往有所不同。如此带有惧意的视线,简直就像是……
“罗伯特·凯恩!”
不待二人发问,威廉·史密斯便大踏步疾走上前,怒喝道:
“从实招来,就是你这混账干的吧!你个刚出狱的罪犯!”
离岛的一小时内铁定发生了什么。情况急转直下。罗伯特心中已有了最坏的打算,但仍是出于习惯带点挑衅地问:
“史密斯先生,你倒是先告诉我——你到底在说什么?”
“你……!”
威廉的情绪已紧绷到了极限,罗伯特·凯恩无论说什么在他眼里都像毒蛇吐信。在怒火与惧意的共同驱使下,他高举右拳即要付诸武力——
但在那之前,他的手腕却被另一人擒住,动弹不得。
宛如磐石一般。
当他对上金发男人的视线,竟感到一阵胆寒。这位不信异教的男人在此刻亦不由得心想,那些关于巨龙的传闻或许是真的也未可知。
“这位先生,就此收手吧。我并无在贵国执法的权力,但绝不会对暴行坐视不理——更何况是对我先生的冒犯。”
厉声说完,他放开威廉已然僵硬的手腕。骑士向前迈出一步,朝其余七人问道:
“在座的哪位能告诉我,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一时只闻潮声。
众目睽睽之下,最后还是由女仆长开口说明:
“十五分钟前,我在101号室发现了凯瑟琳·法卡斯女士的尸体——那副模样,除了他杀以外别无可能。”
“而在死者右手旁的地板上,有一抹疑为蝴蝶标志的血迹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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