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“我粗略梳理了下时间线。”
回到201号室后不久,罗伯特坐在书桌前这么说。经过方才那番擦枪走火,他白皙的脸上留有红潮,透过白衬衫敞开的领口依稀可见一枚吻痕——瑞琪不由得别开视线,心想自己或许做得有些过火。察觉到这点的罗伯特却促狭一笑,解开纽扣,将领口开得更大了些,炫耀似地将那不知是吻痕还是咬痕的印记暴露在恋人视野里。
“怎么,现在才感到害羞吗?”他恶作剧般地问。
回想起方才那番缠绵,瑞琪不禁脸上一红。他自知理亏,最后只得挤出一句:“别闹了,说回正事吧。”
罗伯特倒也识趣,轻易放过了这个话题。他摆摆手势,邀瑞琪凑近了看他的笔记本电脑——只见占据全屏的Excel文件中绘有一张表格,表上列着馆中众人的姓名、时间和地点,一一对应证词。
爱莲·史密斯:16:30-18:30于207号室内,18:31-18:45于1F西侧展览室
威廉·史密斯:16:30-18:30于207号室内,18:31-18:45于1F西侧展览室
莱恩·马歇尔:16:40-17:00于馆主房间,18:31-18:45于大厅
劳伦斯·怀特:12:30-16:14于102号室内,16:15-16:??于大厅,16:??-18:45于102号室内
安娜:16:45-18:00于大厅前台,18:00-18:40于厨房
乔安:16:30-18:00于洗手间/展览室,18:00-18:45于大厅
埃拉:16:30-18:15于厨房,18:16-18:45于大厅
卡罗尔:16:30-18:15于厨房,18:16-18:45于大厅
“这样一来,就直观得多了。”瑞琪如此感叹,随后整理思路。“怀特先生在整个下午都没有不在场证明,乔安在六点前的行为无人作证,安娜则是在六点以后……即便如此,也不能以单纯的排除法来锁定嫌疑犯,现阶段无法排除岛上另有其人的可能性。”
“如果有共犯存在,执着于不在场证明就没有意义。”
罗伯特说完后,二人陷入沉默。无论怎么想,都无法运用已知的拼图拼凑出一副完整的图景。
也就是说,线索还不够。
“取出心脏的理由是什么?”
片刻过后,罗伯特略显突兀地问。他像是在问瑞琪,也像是在问自己。
“是某种仪式的一环……用于恐吓,或是凶手精神失常。”瑞琪斟酌道,“黑森林的数个部落至今仍认为心脏是精魂所在,会分食猛兽或敌军首领的心脏用以提升士气……但这个理由不能套用在这起案件中,毕竟心脏被留在了案发现场。”
“部落的仪式么……有意思,但我也认为这和这起案件无关。而且,我并不认为这是凶手精神失常所致。”罗伯特边说着,边望向落地窗外的漆黑海景。“不论凶手是为了恐吓生者、构建仪式、比拟杀人,还是为了复仇……那人都具备充足的理性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:“令人不快的是,那人似乎也将我俩的到来纳入考量之内——呵,真是不自量力。”
沉默又一次降临。只闻窗外风雨交杂,潮声阵阵。
灯光之下,那双红眸如猫瞳般收缩,冷气逼人。
看着这一幕,瑞琪不禁回想起和RK交锋的无数个夜晚。那时他们以彼此为对手,也如现在这般调动所有思路,而怪盗总要快他一步。借着夜色遮掩,那位不可一世的怪盗会以飒爽英姿智取预告函中宣告的珠宝,为一出出由他一手导演的闹剧拉上帷幕,将众人甩得团团转,再留下一串笑声加以嘲讽。
就差一步而已!事后艾尔多半会如此咬牙切齿,但瑞琪深知这数秒即是两者间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数年过去,森林与部落教会了骑士许多。他比数年前愈加精于布局,深知将兵力置于何处更具战略意义,该根据天时地利以何种阵型发动进攻,物资又该如何调度……他成了众人眼里的常胜将军,但仍旧能看见那道裂缝。
他来到楼顶,却够不着渐入云层的飞艇。
“走吧,我们再去勘查一遍案发现场。”
片刻思索后,罗伯特如是决定,三两下就备齐了勘查用的手套和智能手机,于门口玄关处等待丈夫。瑞琪也拿起房门钥匙,带上瑞士军刀,将无谓的感伤甩在身后。
与以往不同的是,这回怪盗就在他身边。
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。阿门。
当罗伯特·凯恩和瑞琪走下楼梯,史密斯夫妇正在大厅一角做饭前祷告。由于礼服被雨水濡湿,他们换了套黑衣。约莫半分钟里,这两位信徒双手手指交叉,垂头闭眼,齐念祷文。
如果威廉能维持这副模样,倒也不失为一位老绅士。可惜本性难移。这位信徒上一秒还如沐浴在主的恩泽般一脸虔诚,下一秒就因瞥见这对新婚伴侣而蹙起眉头——当他发现罗伯特颈脖处的那枚吻痕时,脸上的露骨嫌恶更添一分。
气氛一时格外险恶。
“二位需要来点什么吗?”
在这个节骨眼上,莱恩正巧步出餐厅。才刚经历过这等惨剧,他的笑容略显疲倦,但仪态仍旧礼貌得体。如果这桩命案传出去,酒店的声誉只怕会一落千丈——一想到他的处境,就让人不免有些同情。
瑞琪投以一丝关切的眼神,回道:“不必了,谢谢。只是我和我先生想再去看一眼案发现场。不知是否方便?”
不远处的威廉嘟囔了声“我看只是为了湮灭证据”,但随即就被爱莲以一记眼刃喝止,只得乖乖吃起盘中的海鲜意面。
见一场争端就此回避,莱恩明显松了口气。“当然可以,就让安娜随二位一起去吧。” 他说,“正好我也有事拜托她去那处理。”
手捧心脏的开膛女尸躺在地上——这幅光景无论目睹多少次都难以习惯。
步入101号室后,他们交换了下眼神,随后罗伯特走向尸体,瑞琪则走进进门处的洗手间观察。他弯下腰来,低头一看,只见雪白的浴缸里仍留有几丝水迹。女仆们会于每天上午准时清理房间,所以应当是在那之后有人使用过浴缸。瑞琪陷入沉思,推演流程,他想象着凶手掐死凯瑟琳·法卡斯后再将尸体搬至浴缸,在此取出心脏,并于事后清理血迹。如果警方前来此地,或许能在浴缸内检测出鲁米诺反应——但就目前而言,他对此束手无策。
当瑞琪走出洗手间,他的丈夫正戴上白手套,手持智能手机拍下案发现场。另一方面,安娜也举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拍下尸体和现场的样貌。她此行显然是有备而来,还准备了一辆园艺用手推车。
“马歇尔先生嘱咐我来处理尸体——具体说来,是要将尸体放入厨房闲置的冰柜里。”意识到瑞琪投来的目光,安娜解释说:“目前我们无法联络外界,而暴风雨恐怕还会持续几天,因此我们只能等待风平浪静后,每日运输食材的船只来访再进行报警——虽说要尽可能维持案发现场保持原样,但在此期间,尸体总不能一直搁置。所以我会尽可能多拍几张照,再将尸体保存至别处。”
瑞琪闻言表示理解。见罗伯特已采集完了照片,他便看了眼尸体,问:“需要帮忙吗?”
安娜犹豫了会,随后深深鞠躬。“十分感谢。那就麻烦客人您了。”
一旦变成尸体,人体就变重了不少。罗伯特·凯恩关上落地窗后,瑞琪和安娜便齐力抬起凯瑟琳连同心脏在内的尸体,将它置于手推车内。被夺去生命和衣物的一代枭雄如今看来却成了和土块无异的肉块。瑞琪踌躇了会,伸手为死者合上双目。他想,若是在黑森林,死亡的余味就不会如此糟糕——死去的森之民会被众人欢送,庆祝死者结束了人生的一轮苦旅,化为大地的养分哺育后代。
这时罗伯特蹲下身子,对着尸体原先摆放的位置细细端详。
“当你最初发现尸体时,它是否就在这个位置?”
数秒过后,他头也不抬地问。
好一个怪问题,安娜心想。但她仍是颔首道:“没错,那时法卡斯女士就赤果着躺在这儿……自那以后,尸体一直维持原样。请问…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?”
罗伯特并没有回答,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:“这个后院,是否配有自动洒水装置?”
又一个怪问题。安娜虽感到疑惑,但还是予以答复:“有。一个在东侧的菜园的那儿,一个就在阳台不远处。”
她边说,边指了指落地窗外。夜色低沉,但不难发现位于阳台西侧的两公尺开外,一枚铁制洒水器正插在已然枝折花落的蔷薇花丛旁。
“洒水的时间?”罗伯特起身又问。
“设定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十五一次,下午四点四十五一次。”安娜回答。
听到这,瑞琪蹙起眉宇。罗伯特略一颔首,与丈夫四目相对。
短短半秒间,他们仅是交换了眼神,却仿佛答案已了然于心。
目睹此景,安娜终于忍不住发问:“您……究竟发现了什么异样?”
罗伯特抬起下巴,说:“你看地板。”
安娜垂首一看,地上全是水迹——和先前无异。她疑惑地抬头望向罗伯特,误以为自己被这位捣蛋鬼戏弄了。
“六点半之后开始下雨,尸体发现时间则是六点四十五。”见安娜尚未理解,瑞琪开口解释道:“就算风雨再怎么猛烈,在尸体遮盖下也不该全部湿透。对此有一种解释:凶手是在六点半之后行凶,再将法卡斯女士的尸体放置于此。然而,要在短短十五分钟内要做到这一切,就有些勉强了。”
“因此,多半是在四点四十五之前,这扇玻璃门就被打开了——或许是凶手在闯入时所开的门,又或者是法卡斯女士亲自开的。无论是哪个可能性,都会引向相同的后续——洒水装置启动,水随海风飘入室内,接着凶手再把处理好的尸体置于此处。”
凶手多半是知道晚上会下雨……因此才对水迹置之不理。罗伯特补充道。那人似乎有足够的自信,这具尸体不会被提早发现。
但如此一来,就会和安娜的证词相冲突。
“那通五点四十五分的电话。”瑞琪先一步指出这点。“安娜小姐,你能确定电话另一头真的是法卡斯女士吗?”
“我…… ”
安娜眼神恍惚,言辞闪烁。
那位在五点四十五分与她对话的人,真的是凯瑟琳·法卡斯吗?
是凶手本人,抑或是死者的声音?又或是面前的两人合谋,将她置于如此境地……
就在此时,101号室的电话响起。
安娜逃也似的走近书桌接起话筒,只闻一道男人的低沉嗓音。
“打扰了……安娜小姐。”劳伦斯·怀特的声音幽幽传来,“马歇尔先生告诉我,凯恩先生和他丈夫正在101号室勘查现场,所以我就擅自打了电话——不知那两位先生现在方便吗?”
安娜如是转告。罗伯特耸耸肩,瑞琪则说稍后就来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男人欣慰似地笑道。
一阵脚步应声停下。
三人回首一看,只见那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子正如幽灵般伫在门外,手握行动电话。
“不劳二位移步,我已经来了。”劳伦斯咧嘴微笑道,“接下来……让我们谈谈吧。”
“那个符号,有可能不是蝴蝶。”
待安娜推着尸体离开101号室,劳伦斯便关上房门,径直切入主题。
他边说着,边从大褂口袋掏出一张相片,摆在书桌上。
台灯灯光下,相片微微泛黄发皱,似是已有了些年代。罗伯特和瑞琪凑近一步,借着光线端详,只见相中站了五位男女,三位身着白大褂,两位则身着全套黑西装——其中一位正是凯瑟琳·法卡斯,与她握手的黑发男子则是正值壮年的罗伯特·金。至于那位最右边的研究者,便是眼前的劳伦斯·怀特——他当年还蓄着一头金发,与今日的颓唐气质大相径庭,通身透着一股野心勃勃的锐气,眉间的皱纹却丝毫未变。
在三位研究者的白大褂上,左胸处都绣有一枚“⧖”符号。
考虑到项目的最终目的,最后敲定的设计方案即是这一象征时间的沙漏标志。
“TSJ项目……”罗伯特喃喃。
将那疑似死亡讯息的蝴蝶标志换个角度,就能得出这一结论。
“正是如此。我担心……这起案件可能是针对TSJ项目利益相关者的报复。” 劳伦斯垂下眼睑,压低声音道:“罗伯特,虽然你当年并非正式研究者……但也要千万小心哪。”
罗伯特微微蹙眉,似是因被直呼其名而稍感不悦。瑞琪看着两者,一时无言。
“这事该从何说起……十年前,我和凯恩先生的父亲,Dr.金,曾是TSJ项目的同事。”
似是察觉到罗伯特的抵触与瑞琪的困惑,劳伦斯开口解释——这回换上了尊称。
“为了使古代魂魄长期现世,当时成立了两支队伍。一支的研究方向是制造肉体,另一支则专攻研究灵魂。我和Dr.金都隶属于前一个小组……不妨称之为A组。凯恩先生的母亲,爱丽莎·凯恩则是灵魂学方面的专家,属于B组。A组负责制造容器,B组则以石碑为媒介,负责将已逝的灵魂召唤至此——我们对这个研究项目寄予厚望,妄图将远古魂魄留存于世,作为重返黑森林的向导。”
瑞琪闻言不禁打断道:“这种事情……也办得到吗?”
“事实上,差一点就成功了。”
言及此,劳伦斯·怀特的眼神覆上阴影。
“如果没有那个婴儿的话。”
相较耗费无数资本与心血研制出的完美肉体,魂灵却被玻璃屏障另一端——米克博士带来的婴孩所吸引。刚从黄泉归来的魂灵身陷浑浊,超我尚未成形,便在本能的驱使下寻找兼容度最高的容器……于是他冲破屏障,试图潜入婴儿的身躯。前所未见的能量使仪器过载,火花四溅,本是前来摘取果实的投资者们见状落荒而逃,研究者们也乱了阵脚,结果便是火势以实验室为中心迅速扩散……
伴着风雨,劳伦斯瘫坐在椅子上,向二人道来十年前的那起事故。
落地窗外,一道闪电划破云层触及海面,远方响起滚滚雷声。
“事后有七人死亡,十四人重伤……警方在实验室的废墟里发现了爱丽莎·凯恩的尸体,罗伯特·金则下落不明。”劳伦斯十指相扣,头一回流露出嘲弄的神情,“要我说……他真是个一事无成的男人。”
唯独在听见这两个名字时,罗伯特嘴唇微动,像是要说些什么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做这种实验?”
先开口的却是瑞琪。
“仅是因为重返黑森林的可能性,就请出已逝的魂灵当作向导?”
他想,此举逾越了不可逾越的界限。
伊邪那岐、俄耳甫斯、弗兰肯斯坦……从古至今试图跨越生死的一众神明与凡人,多半落至悲惨的结局。
“我亲爱的骑士团长啊,皇室批准这一实验是因为无法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性,投资方出于名声与利润各有各的考量,至于投身于此的科研者们…… ” 罗伯特望向海面,不知是在嗤笑谁:“——之所以去做,只是因为‘能做到’罢了。父亲也好,母亲也好,我也好……”
都曾是与梅菲斯特交换契约的浮士德。
立于山巅的人们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天赋,亦因此对俗世的一切永不餍足。他们打破常规,跨越界限……等回过神来,已置身于火海之中。
远处的闪电又一次划破天际,落入海底。
罗伯特·凯恩站立着,与劳伦斯·怀特对上视线。
瑞琪恍然意识到,这是一场他注定难以企及的对话。在一秒……不,无数秒以外的鸿沟彼方,比谁都曾参透生死奥秘的二人正无言地凝视对方,似追忆,又似哀悼。
他们是火海的作俑者与幸存者,做过同一场梦。
不知相望了多久,罗伯特问道:
“十年前……我们曾在哪见过面吗?”
劳伦斯·怀特闻言,转瞬间露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,不知是悲是喜。但片刻过后,他又恢复到往常那种疲惫的面孔,如缩入壳中的老龟。
“不,这是我们第一次见。”
他不甚娴熟地露出一个微笑,颤抖着站起身来,关节喀喀作响。
“凯恩先生,瑞琪先生……虽然迟了些,时机也不太妥当,但还是请容我祝你们新婚快乐。蜜月旅行就碰上了这桩案子,真是有够辛苦的,但往后的日子也只会如浪潮般起伏不定,难以预测……但如果是你们二位,一定能携手共度吧。金若是有知,也定会给予祝福。”
语毕,他伸出干枯的左手,与二人一一相握。
罗伯特·凯恩并没料到,这便是他与劳伦斯·怀特最初也是最后的会面。
那天晚上,瑞琪做了个梦。
梦中的大海一望无尽,沙滩空无一人,惨白的圆月高悬夜幕。这片海滩不属于厄洛斯岛,不属于南国港口,也不属于摩罗地海……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地方。
我是如何来到这儿的,还是被放逐了?在得出答案之前,他看见了海中的一抹人影。
那人身着镶有金边的黑色风衣,一头墨发与衣摆随风飘动。他背对瑞琪,步步走向深海,任由漆黑海水没过指尖,没过腰际,没过肩头……
仿佛随时要被吞没一般。
罗伯特!
瑞琪试图大喊,却仿若置身默剧发不出一点声音;他想要冲入海中,双腿却如灌了铅般沉重无比…..在那段无比漫长的时间里,他只得伫在岸边,望着远处的罗伯特·凯恩渐渐被海水吞没……
但在没入海中的前一秒,戴着蝴蝶眼镜的男子却回过头来,笑着动了动双唇。
那口型似是在说,不要追随我。
凌晨两点整,瑞琪被一通电话吵醒。
他尚未摆脱噩梦的余味,只好强打精神,半梦半醒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话筒。
“打扰各位的清梦了,但我有一事要向诸位宣布。”
然后他听见劳伦斯·怀特的声音自另一端传来。
“请务必在一刻钟后,即是两点十五分前来我所在的102号室,否则后果自负。”
“怀特先生,你……”
但在他问话之前,话筒只剩忙音。
难不成劳伦斯·怀特真是凶手,而接下来的将是凶手自白?又或者他发现了什么线索,必须赶在天亮前宣布……
凌晨的卧室一片黑暗,一如现状般迷雾重重。瑞琪打开床头台灯,正要询问罗伯特的意见时——
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。
罗伯特·凯恩不在床上,也不在书桌前……他即刻起身四处搜寻,然而他的新婚丈夫既不在被窗帘遮掩的阳台上,也不在洗手间里。
哪儿都不在。
噩梦一时袭上心头,他差点就要跑去沙滩一探究竟,却终究被理智劝住脚步。他告诉自己,这并非多么不寻常的怪事——那位前怪盗本身就是个夜猫子。当瑞琪循规蹈矩地入睡时,罗伯特的推理或许已经来到下一阶段,会选择独自出发寻找线索也并不出奇。
归根结底,他就是这么一位特立独行的男子。
当瑞琪想到这,时钟已走至两点零五。如果要应怀特之邀的话,差不多就得出发了。
怪盗有怪盗的手段,而骑士也得履行自身的职责。
思及此,瑞琪换上衬衫,备齐手表和军刀。此时已是两点零七分。瑞琪呼出一口气,转动他所持有的那份钥匙,就此锁上201号房门。
惨白的月色洒落一地。
海风如塞壬歌声般环绕岛屿。
卡托布莱帕斯于一楼与二楼的交接处垂头睥睨。
那时瑞琪尚未知道,他所奔赴的并非战场,却也将血流成河。在罗伯特·凯恩消失之后,骑士将接下推理的接力,跨越那天台与飞艇间的一步鸿沟。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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